他醒过来的时候,她正在用白绫结束别人的性命。他看到原先纯洁的白色,在直生生穿过两人的胸膛之后,遍染鲜红。

“时慕凉,你为何如此狠心?”
女子收起白绫,一脸的忧伤。
“云烟,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,岚烟他不是我……”

“我从来没有介意江湖人对你的评价,我以为我能看到你的好。可岚烟他是我一母所生的弟弟!你为何忍心看他受苦,你不是神医吗?不是有雪草吗?还是在你心里,我们的性命不过是笑话一场?”他面若冰霜,散发出阵阵肃杀之气。
“不是我不肯救他,其实我……”

“够了!不要说了,我不想听!”
女子垂下了头。藏在白绫后的手捏成拳头,指甲早已深深嵌进肉中。



【壹】
江湖传,玉面圣医时慕凉,人长的美,武功高强,医术精湛,最最重要的是,她拥有雪草。很可惜的是,她杀人不眨眼,一条白绫能从人身体里穿过去,嗜血如魔,人称女魔头。

雪草,传说衰者得之可起死回生,普通人得之可长命百岁,习武之人得之则可提升内力,练就不败之身,天下无敌。

江湖还传,千稻山庄少主挽云烟两年前就与玉面圣医喜结连理,宝物美人同归他千稻山庄。不过令人奇怪的是,挽云烟的义父沈天豪,是回春谷上任谷主也就是慕凉师父的杀父仇人。而且沈天豪一向与千稻山庄不和,每每有刁难的机会决不放过。有知情人说,沈天豪根本就是觊觎千稻山庄的经济实力,挽云烟认贼作父,恐怕另有打算。

——醉仙楼

“今日千稻山庄少主挽云烟娶了青楼花魁流莺姑娘!据说这位流莺姑娘可是挽公子的心头肉呐!”

“玉面圣医如今可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!女魔头终于臣服在别人脚下了!”

“'冷君子'挽云烟之前根本不近女色,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!”

“大概是受去年那件事的打击吧,他的同胞弟弟死了!因为不知何因中了'醉生梦死',但玉面圣医不知为何不肯拿雪草来救,岚烟公子就死在他哥哥怀里!”

“噢哟,这女魔头是怎么当上回春谷谷主的!为人如此不义,见死不救,对方还是她小舅子!唉,要我是挽云烟,早就把她……”

楼上,一位女子白衣胜雪,面若皎月,三千青丝只从两侧绾成一髻,簪一支玉梨花,衣袂飘飘,风尘不染,恍惚九重天上,娉婷的天仙。
只一眼,便能惊起轻鸿,掠过心湖,泛起阵阵漪涟。

“小姐……”旁边的青衣婢女,忍不住心中的酸楚。
“无妨。”
“不如咱们早些回去吧,到时候成礼找不到你,公子又要生气了。”
“对我,从那天以来,他就没有不气的时候。”
“可是,小姐,你的身子太虚弱,你……”
“不用说了,回去就是。”

刚到自己院子门口,便听到一阵阵板子敲打的声音,和嘶哑的不成音的缀泣求饶,时慕凉心下一震。
“回来了?可惜晚了。这个屋子的人,不好好看着你,错过了最佳成礼时间,因此——杖毙!”

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,眼中满满的蔑视,似在说,你不是很心狠吗?怎么样,我没有让你失望吧?
“没有我,你一样可以成礼,我在不在,你无所谓。”时慕凉淡淡的说,却不敢有一丝的动容。若她心疼,那她们,一定活不了,若她如此反应,那她们最多罚扣月钱,被管事斥骂几句。

“很好。”他冷冷道,“是又如何,我就要你亲自在场,这么好的机会不用来折磨你实在可惜!”转身,命人将奄奄一息的她们抬出院子,送到凝雪阁。新夫人的院落。听说是他特意为那个人造的,连名字都是亲手题的。
他云淡风轻的从她身边走过,飘来不轻不重的一句话:
“时慕凉,我当真瞎了眼看上你,你心狠至此,我还相信当初是真心爱我的,看来传闻说的都是真的么?女——魔——头?嗯?”

时慕凉虽早已料想,终是两腿一软,忍不住昏厥过去。

云烟,你恨我至此了吗?

【贰】

“小姐,喝药吧。”
“柳儿,我没事。拿走吧,这药没有用的。”
“小姐为何不和公子解释,小姐你已经……”说着说着,柳儿忍不住落泪。

“日后此话万万不可说出口!若你再犯,不要怪小姐狠心送你回谷。”时慕凉喘了喘气,一时全身气血翻涌,竟又要再倒下去。
柳儿赶忙扶住她,“小姐!我错了,您别生气,缓一缓,还是喝了药吧。补补气血,总比这样强。”
时慕凉叹口气。悠悠道:
“如今奸贼未除,柳儿放心,我是不会死的,我还没有……”一句未了,却久久不接下句话。

半晌,她抬眼望了望柳儿,“如今我,还有多少天?实说吧,再瞒我只是对我们有百害而无一利。我的身体我还是……很清楚的。”很清楚吗?到这个地步,无论怎么样都要想办法撑到最后。
柳儿微微一颤,身子竟抖的瑟瑟,低声呜咽起来。“不足两月……小姐……呜呜呜……柳儿怕……”
时慕凉也是一怔。
不足……两月了吗?
“罢了,你起来吧,这么大的人了,我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?”时慕凉起身从床头下来,用袖子轻擦柳儿眼角。
“今晚,我要出去一趟。”脸色苍白的人儿,异常坚定从容。她得到消息,沈天豪将最后一颗至尊毒药“醉生梦死”送出来了。是因为……流莺吗?

今夜无风。月亮高高挂在黑色天幕上,投下一道道清丽的华光。衬的月下女子,更显幽深的苍白。
“嗤啦——”白绫横穿而过,黑衣人至死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。露在面巾外的双眼里写满惊恐和不可置信。

女子皱了皱眉头。竟然不在这里?

转头,不远处有黄色的身影掠过,直直飘往千稻山庄。

她动手了?时慕凉似乎想到了什么。运功追上去。

先回梨雪院。
刚落地,面前便有熟悉的面孔,带着陌生的气息,和着酒气,伫立院前。

“为什么?明明这样对你,我却感觉不到快乐,反而更加痛苦?时慕凉你说,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毒?”疏离的口吻,流溢出悲凉。

“我曾跟你说过,我讨厌背叛。你明明可以救他的,为什么,为什么还要看着别人杀了他!”
“为什么?我知道是义父与你师父有仇,也知道他暗中以魔教的名义无恶不做,可你因为这不肯救岚烟吗?雪草,真的不及情义可贵?岚烟是无辜的!你可知在他心里,早就把你当成亲人,最后一刻还让我不要怪你……”
那日岚烟抓住他的袖子,堂堂七尺男儿,痛苦得落泪,何等凄凉。一语未了,就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。
他忽的抓住她的前襟,故作凶狠,似要她万劫不复。双手狠狠禁锢她的脖子,却没舍得用力。转而低头在她胸口哭的像个孩子。
“到底该拿你怎么办?怎么办……我忘不了,忘不了你,忘不了岚烟……”

她一阵心疼,蓦的喷出一口鲜血。

她没有回答,伸手点了他的穴道,拼了命的抬起他,运功飞向凝雪阁。

门开着。
“不用你动手了,既然他回来了,那你,可以滚了。”娇弱的声音,透着强忍的怒气。
“你刚刚……”慕凉看到流莺身着黄色琉璃裙。
流莺先入为主,打断她底下的问话,准确说,她现在根本不想和这女人说半个字!想到她的岚烟,间接被她害死,她为了那棵破草害死她的岚烟,她孩子的父亲,她就一肚子怒火。
她别过头,道:“时慕凉,你究竟想干什么?害死岚烟,还要来纠缠云烟?我告诉你,挽家的人你再想碰,门儿都没有!滚!”

“啪!”
门关了。月亮吓得躲进了深云里,虫儿也不敢再鸣一声。安静的连风,都听不见了。

时慕凉慢慢走回去,身后唯留孤单的影子相随。

后悔吗?

不。她紧紧握住拳头。


【叁】

时慕凉站在湖边,看着不远处相拥着走来的两人,男子任那道明丽的身影缠住他的手,笑颜如艳阳灿烂。

她定定看着,直到那两张似曾熟悉的面孔来到她面前。不知流莺和他说了什么,他宠溺得摸摸她的头,向残馨楼走去。

“姐姐也来赏景啊?”流莺似笑非笑。

时慕凉不言,伸出手来,递上一个瓷瓶。

流莺怔然。护心丸吗?时慕凉,你到底都在想着什么?
“昨日是我过激了。但我不打算和你道歉,关于护心丸,我自然也不会收。我对你的恨,此生你已经无法消释了。无论你做什么,我都不准备原谅你。”

“那如果是帮岚烟报仇,帮师父报仇呢?”
流莺抓住她的袖子,低呼:“你说什么!”
“如果不想一尸两命,拿去服了。既然有了,日后不要动武了。”拉下她的手,
语罢,径直走过。与流莺衣袂相擦时,她顿了顿,“若有不便,可为你代劳。岚烟的事,我自会给你说法。”

“你从来不解释。如果说云烟的话伤到了你,那我呢?在你心里,有拿我当好姐妹吗?你也从没想过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对吗?”

时慕凉身形一歪,停了小会儿,没有回答。

流莺直视着她的背影,心里又气又怒,又觉可惜可恨。

——凝雪阁
“不知姐姐有何高见,教导教导妹妹,也好让妹妹听听看,玉面圣医到底是不是和传闻的那样狠辣呢。”
时慕凉苦笑。
“你们恨我,我不怪你们。”
流莺捏紧拳头,“少来这套!我们都是草芥贱命,哪敢恨你呢!”

时慕凉不答话。反问道:“你已经知晓老狐狸的计划了。”
她用的是肯定的句子,而非疑问。

流莺压制住怒火,心里咯噔一下。她,到底要做什么?

“听你的语气,你也知道?”流莺皱紧眉头,“莫非,你有了对策?”
若是这个女人真能除掉老狐狸,报了岚烟的仇,她可以放弃从前,但,从此也只是两不相欠,再无瓜葛。
流莺很清楚纠结于过去的痛苦,她想,眼前这个女人未必好受到哪去。
不禁细细看起她的脸,一脸苍白,脆弱的让人难以想象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,虽没有皱纹,但给人的感觉到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。

到底是一起长大的,流莺知道她的为人,但流莺恨的是,为何她不愿给她一个解释,给死去的岚烟一个交代?还是说,她从来真的只是在耍她?耍她们之间的情义?

看着眼前这个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姐姐,如今虚弱至此,流莺心里倏的一紧,隐约想到,以前长老跟她说的雪草的事情。
“雪草,上古神物,只有我们回春谷历代执谷人才能使用它。回春谷执谷人肩负谷中大任,不是由人远出来的,而是由天。只有拥有控制雪草能力的人才能担其重任。其他不相干人只要碰上它,会像遇到世上最毒的药,立刻被寒毒冻死,所以我们不应该对那种恐怖的草有任何欲念。”
“那么有没有谷主用过这雪草呢?”
“傻孩子,怎么可能用?若取自己心头血为引,那活不过三个月,就算是我谷灵药回魂丹,也只能称一年。”

恍惚彻悟!该死,她怎么早些时候没有想到!

流莺瞳孔紧缩,不可置信的看着时慕凉。这就是她不用雪草救他的原因?因为在意自己的生命吗?罢了,世上哪能真的有为了别人舍弃自己性命的人呢,是她的话也会选择不救吧?

“初四是我们除掉他为岚烟报仇的最好时机。”时慕凉随手拿起案上的茶杯,抿了一口清茶。
流莺心头的怨恨,不觉也少了许多。当下也温和起来。
“你要我怎么做?”
若是这样,她杀了那老狐狸之后,她可以考虑原谅她。
“把醉生梦死给我。”

当挽云烟远远看到时慕凉从凝雪阁出来,而流莺的脸上没有愤怒和不平,竟然静静的看着她越行越远时,他心里一阵慌乱。
好像觉得脑海中有一缕记忆似真似假,不可琢磨,然后便莫名其妙的觉得,那个人,就要这样离开他们,到很远的地方去了。

他稳住心,长长得吐出一口气,强迫自己不去想无关紧要的杂事。想着明天沈天豪到来的原因,也渐渐离开。


“小姐,外面凉,还是到里面睡去吧。”
柳儿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小姐,一脸的虚弱。
“无妨。休息一下就行。”良久,她开口道,“柳儿,今晚你去看看流莺吧。”

柳儿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,依旧不动声色的为她盖上一条薄被子。转过身以后,慌忙抹掉脸上的泪痕。暗暗下了决定。


时慕凉叹口气,纵然再不舍,也必须尘埃落定了。

可这颗没有血的心,为何空落落的,充满了遗憾呢?她看了看手里的瓶子,想到刚刚她跟流莺说,初四她动手前要他们离开。

终是要分别了呢。谁会想,这一次竟是永别?她无奈的垂下头。第一次有了要哭的念想。


【肆】
老狐狸果然中计,来寻问醉生梦死的事情了。挽云烟不说有也不说没有,随意看了一眼时慕凉,只说,既然义父回来看望,不妨多留几日,待问完黑衣人话,再做商量。说得老狐狸合不拢嘴,故作亲热的拍了又拍云烟的肩膀,说什么后生可畏?还不知,到底谁一肚子坏水呢。

初四的晚宴上,老狐狸沈天豪眼睛就没转过,三角形的眼睛,时刻透出丝丝阴狠与小心翼翼。

宴至一半,流莺忽说肚子疼,怕动了胎气。在流莺再三恳求下,云烟抱着她去了凝雪阁。“姐姐也过来帮我看看吧。”流莺对外面的时慕凉喊道。
云烟未来得及抬头,“时慕凉”一下敲晕了他。“小姐说任何药都没有用,只能打晕公子。”
“时慕凉”摘下易容面具,扛起云烟,带着流莺向密道走去。
“敢请时慕凉原来早就做好了准备了?怕不是我和云烟又中了她的计?”其实她到现在都不懂为何她不让他们看见她动手,或者说她不想承我们的情,希望获得原谅?
只怕时慕凉另有想法吧?

当时她问她的时候,她只说,不想你们看见我杀人的样子,否则,又要勾起伤心往事。

真的就只是这样?

“当然,这也算是我的……条件。”时慕凉想,若是请求,恐怕自己受不起的。
流莺当时没想多少,想来她这个姐姐行事古怪,她也不必过于追究了。

“流莺小姐,我家小姐其实不想伤害你和公子,当初她不救岚烟公子是有原因的。”
流莺回头,发现小丫头不知怎的哭了。
“我知道……”
“不。你不知道。”
柳儿擦干泪,丢下挽云烟,“希望流莺小姐保重身体,替我家小姐照顾好公子,我的命是小姐救的,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护我们离开而死!”
流莺疑惑,“以时慕凉的身手,不知不觉得下毒就可以解决老狐狸身边的人,而老狐狸,似乎也不应该是她的对手……”
“才没有!小姐说,最后一颗醉生梦死本来是老狐狸派人下到流莺小姐身上的,因为他误以为流莺小姐你怀的是公子的孩子。但是那晚流莺小姐正好一路跟踪小姐,被小姐发现了。所以小姐断定流莺小姐你知道事情的真相,公子应该也知道害死岚烟公子的真凶就是自己的义父。所以无论如何,就算不事先商量,公子也会留下老狐狸到初四。”

当时时慕凉是说过,若初四我们不动手,沈天豪就会对我们下手。这个女人,十分了得。但小丫头的样子也不像装出来的,难道时慕凉另有隐情?

“柳儿想小姐生死未卜,一定是逃不过今晚的,就算侥幸,小姐也撑不到十日了,索性柳儿帮小姐说了,省得公子和流莺小姐你们对她的恨让她连死都不能安心!”

“其实,岚烟公子故去那日,先中毒的是公子,小姐先用雪草救的公子……后来岚烟公子中毒,小姐已经无能为力……”

流莺脑中一炸。她想了不少可能,偏偏没有料到这个!

所以那日她说,不是不敢,而是我真的没有办法。而她,因此认定她不愿给她合理的解释?
当时她以为她那样说,是对自己怕死说不出口,未曾想……

世界上原来真的有这么傻的人……时慕凉,你让我说什么好?

“你们都让开。”低沉的声音,不容置缓。
流莺打了个寒颤,“云烟你……”

云烟慌乱了。

这一刻,她的虚弱,她的惭愧,她的难受,她的绝望……全部使他发狂。

那日自己对她说的话,一定很让她受伤吧?她孤单了这么多年,只因我从来不懂她。

云烟脑中那段若即若离的意识终于清晰——
那日他醒来,满嘴的血的味道,正好看见她在杀人,他误以为是她白绫上的血的味道传过来了,所以也未曾细想。哪知……那……竟是她的心头血……

他怎么连她的气息都忘了?还配说自己爱她?就是这么爱的么?时慕凉,你撑住。你千万不要倒下,你!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啊!

当即三人纷纷向着时慕凉的院子跑去。柳儿哭的发不出声音,流莺冲动的忘记了孩子,云烟……已近乎疯狂!

【伍】

当三人赶过来的时候,她正在用白绫结束别人的生命。黑暗的红色遍染,却永远改不变纯洁的白色。

满庄的安静。老狐狸的人都被她亲手杀死。而老狐狸,中了最后一颗醉生梦死。时慕凉不解气,断其筋骨,还给他下了雪草。两种极端的药物相互对抗,老狐狸被生生折磨至死,不留完整尸骸。

她向云烟扯出难看的一个微笑。
你怎么知道我会会把他们带到这院子里来解决的?她动了动唇,却没有声音。
云烟流泪了。他想说,凉儿我带你回家,你不是想好好过日子吗?我们一家人一起回家好不好?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?凉儿你听话,你活着好不好?岚烟不怪你,我也不怪你了,你活着好不好?

她似乎能看懂所有人的心。她只是笑。释然的笑,笑的人心里发慌,好像下一秒,她就会羽化,不知所踪。

她静静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,毫无血色的脸抬得高高的,映的那轮月亮都黯然失色。

我从来不后悔当初我的决定。只是……亲眼看着岚烟死在你怀里,是我一生最大的噩梦。
我对不起你,对不起流莺,对不起回春谷,更对不起岚烟。
我无法保护好我爱的人,空有一身医术,我根本不配你的爱,甚至你们一年来对我的恨。

“别说了…”这回我能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了。云烟把她抱进怀里,颤抖得语不成调。
“别哭了。早知道……把你们都……都迷晕了。时慕凉喃喃,忽而笑了,“我终于也……自私一回了……”
时慕凉终于支持不住,一口鲜血,染白衣鲜红。与此同时,满山庄的花,都莫名凋零了。

云烟抱紧怀里的人,泪水早打湿了他的衣襟。可是他的凉儿说,别哭。

云烟,别哭。

云烟,别哭。


氤氲了一生的泪水在此时落下,带着浅浅的笑容,时慕凉闭上了眼睛,好像从未如此幸福。恍惚回到那一天,梨花树下,白衣女子笑着对像清风一样的男子说。
没有什么比失去更糟糕。

时慕凉憋在心里的他挽云烟到最后一刻才明白。该怪谁?他唯恨自己从来不懂怀里这个女子为他做的一切。这一刻,他感觉到和岚烟的死不太一样的痛苦和绝望。


很久很久以后,还有人记得那一夜,千稻山庄传来男子浑厚的哭泣声,和呼喊声。哭声震动了天地,月华失色,而同时,时慕凉和挽云烟初次相遇的那座落芒山,毫无征兆的出现坍塌。

【陆】

“那后来,那个哥哥去了哪里?” 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清脆的声音,又甜又糯。

“后来啊,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,也许,他们去找曾经和那个姐姐约定的幸福生活了吧。”
一旁的白胡子老爷爷弓起腰,抱起囡囡。
“来,孙女,我们不说了,要早些回家喽,告诉爷爷,今天玩的开不开心呀……”

“开心……爷爷,好爷爷,给我再说一遍嘛,慕凉姐姐到底幸福不幸福呢?”

“哎哟乖囡囡,爷爷想啊,应该是幸福的吧……”

【柒】
谁用浮云解聚散?
爱恨苦纠缠。
待到云烟落满川,
离别已向晚。